第109章 一处吻 凌乱之所,困顿之间。 她吻了……
大理寺狱, 饿了一整日的玉霖开始和一块干冷的馒头以及一碗轻稀的菜粥博弈。
她着实不爱吃这些东西,那块馒头硬是拿起来几次又放下几次。
牢室里寒得厉害,她又被换上了单薄的囚衣, 腹中空瘪, 就更觉浑身冷得难受, 几番纠结,她又不得不拿起了那块馒头。
是时,牢门尚未锁闭, 张药抱着一床被褥进来,弯腰放在玉霖腿边的干草上, 铺褥时,顺势扫了一眼玉霖捏在手中的东西。
“你吃不下去吗?”
玉霖没有回答。
张药铺褥的手无意触碰倒了她的小腿,她竟是一怔。手里的馒头险些因此落地, 她慌忙捞住,一面侧头掩饰。
虽然她早就知道张药照顾张悯很多年,不论针线功夫还是家中杂务都是一把好手, 可今日她说出了那句“可以”, 眼前张药对她的这一番照顾, 着实令她心中生涩。
“你……还不回去吗?”
“就走了。”
张药半跪在玉霖身边,被褥抖起,而后落地平扑,掀起的风流险些扑灭了二人身旁的烛火。
张药伸长手臂,仔细地压平褥角,一面道:“我不习惯和这里的人打交道, 但我可以找杜灵若,让他来照应你。”
“他连大理寺狱也有门道吗?”
“你忘了我是怎么找你寻死的吗?”
玉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,岔开话道:“不用麻烦他。这都算是好日子了, 更难的我都过来了,何谈这些。”
张药铺好被褥,转身从玉霖手里拿过了那块馒头。撩起白衫,在玉霖面前蹲了下来。
“我问你,你不爱吃牢饭,去年在刑部狱是怎么过来的?”
玉霖把退向身前缩了几寸,她还在想那句“可以”。
那句让她第一次在张药面前败下阵来的“可以”。
恍惚间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。
张药不在,她倒是能在赵河明面前“大放厥词”,张药在面前,哪怕他早就穿好了衣衫,收拾好了被雨打湿的仪容,身心干净地杵在她面前,但凭她处置,可她却根本处置不了他一点。
“玉霖。”
“啊?”
张药并没有在意玉霖的失神,复问道:“所以你在刑部狱是怎么过来的?”
玉霖勉强收拾起神思,轻声答道:“饿得要命的时候,牢饭也好吃,现在也就是还没饿到那份上,才嫌它太硬了难咬。”
她刚说完,却见眼前伸来一只手,手指上捏着一块掰小了的馒头。
“你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
那只手向上一抬,压下了玉霖的话。
“吃吧。”
玉霖终是接过了馒头,一点点塞入口中。
掰小的馒头果然更好咀嚼吞咽,她端起菜粥喝了一口,身上也稍微有了一丝暖意。
“你是一个很好的人。”
张药继续掰着手里的馒头,声色淡淡的,“唯独在吃穿上,比常人挑剔。”
“想吃点好的,穿点好的,也不算什么太……”
“我没那个意思。”
张药打断玉霖,看着她从自己手上拿走小块的馒头,“我想说,你小时候应该过得很好。”
“好像是的。”
玉霖没有否认,说完又向口中塞了一块馒头。
果腹之后,人果然也舒服了不少,原本干冷的馒头,也渐渐咀嚼出了甜味。
她一面示意张药继续掰不要停,一面道:“我有些很模糊的记忆,记得我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女儿。”
张药将馒头全部掰成了小块,托于掌心,递到玉霖面前,“你做官后,没有想过去找一找你的父母吗?”
“没想过。”
玉霖说完,又喝了一口菜粥,续道:“不重要吧。”
张药抬头:“连父母都不重要?”
玉霖摇了摇头,沉默了一阵,忽对张药道:“找到父母,我要如何跟他们解释,我这胡作非为的半生呢?母亲若是知道,我考过科举,做过高官,蹲过大狱,跪过刑场……她应该,不知道怎么评价我吧。”
“她不会评价你。”
玉霖莫名一怔:“什么?”
“她又不建祠堂。”
张药说着,侧身在玉霖身旁坐下,同她一道靠在冰冷的狱墙上,手上仍然托着那几块馒头,续道:“她评价你做什么?”
玉霖一怔,侧头望向张药道:“你……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。”
“是你教我的。说得不对吗?”
对。
玉霖无声而应,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肩膀,从前那无边的噩梦幻影,此时像一副织锦巨画,被那句:“她又不建祠堂。”抽出了丝,抽丝扬起,织锦也跟着一点点消解,逐渐瓦解着,她的恐惧和愧疚。
母亲建不了祠堂,母亲不会审判她。
囹圄困地,她有些想念,那个早已记不起样貌的母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