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 饿死相 骂几句‘贱人’可以,伤我,不……(第2/3页)
见众人迟疑,弓兵便举了鞭,“怎么,脚底下打了钉?动不得了。”
“不敢不敢……走……走啊!都跟着兵爷走!”
玉霖也被裹进了队伍里,跟在兵马司弓兵的马后,从南边出了梁京的水关门,下入外城,后又沿着运河走了近半个时辰,至河道旁一短亭方停下。短亭外余恩并数十个天机寺的旧僧围聚成圈,圈内散放着七八卷草席,有些露着半截子头,有些露着一双脚。
玉霖眼睛不好,看不真切,然而身旁几个洒扫夫,却都掩住了口鼻。
他们做的是刑场边的活,见识不少,看着这幅场景倒也大都冷静,只悄声议道:“果然,这种晦气活,就找我们。”
“小声些,兵爷前头站着呢。”
玉霖问道:“什么东西。”
“东西?”
身旁洒扫夫冷笑了一声,故意吓她道:“是放烂了的人。”
玉霖站住脚步,队伍也停了下来,
兵马司的弓兵见余恩等不速之客,大声呵道:“你们在这里是做什么的?”
余恩回过身,向弓兵行了一僧礼,“我们是天机寺的僧众……”
话未说完,就听兵马司的弓兵呸了一声:“我不管你们什么僧什么道,都给我散了!”
余恩情急道:“这里头还有活人,还……”
“滚开!”
说话间,鞭子已经落下,余恩生生受下一鞭,却一步都没有退,“这些人身上没有伤口,但都是皮包骨,腹腔空凹,血泄肌销,都是饿死之相。而其中有一个人,还有口气,一碗粥米就能救回来,贫纳请将……”
话未说完,又是一鞭劈来,余恩抬臂硬挡,僧袍应声撕开一口,余恩痛得扑倒在地,众僧连忙上前搀扶,圈围散开,玉霖这才勉强看清楚了那七八卷草席。
那弓兵只想将这些僧人驱赶开,扬鞭还要打,忽听身后队伍里有人唤了声“兵爷!”
回头一看,见是那伍中唯一的女子,不禁骂道:“又是你这个贱人,我们王指挥使好心没惩治你,我可没那善心。”
“是。”
玉霖笑笑:“我是贱人。”
玉霖抬起头,自称贱人倒是一点都不难过。
“我就提醒兵爷一句,天机寺的人,从前虽然犯了大罪,差点死于兵马司手下,但其主持扶乩,寻得天赐之银有功,蒙圣恩,度牒皆未废,僧录司中皆未除名。您伤了他不打紧,但若提告,兵马司司衙,恐要向僧录司写文说明。哪有那么好说明呢?”
玉霖走出队伍,至弓兵马下,“咱们都卑微。上头要咱们做活,咱们就得做。上头要咱们交代,咱们也就交代了。”
弓兵听得涨脸,骂道:“他(和谐)的还是个酸人!”
“不是贱人吗?”
“你……呸,我看谁敢帮他写状提告?”
“我啊。”
玉霖含笑应道:“我已经不是官奴了,可以替人写状。”
弓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“你就不怕……”
“陛下有一道旨意,你可能没有听过,但你可以去问一问张指挥使。”
“什么狗……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气极,险些欺君,赶忙闭了嘴。
玉霖道:“陛下命我随时奉召。骂几句‘贱人’可以,伤我,不行。”
弓兵不得不闭了嘴,玉霖也没在搭理他,上前几步走到亭下,“哪一个人活着?”
余恩见是玉霖,忙挣着站起来,走到玉霖面前道:“玉姑娘又帮了我一次。”
玉霖没应这句话,复问道:“你刚才说哪一个人还活着。”
余恩扼袖,翻开了一卷草席。
席中躺着一个男子,身着内侍宫服,人已完全脱水,气息只剩得一丝。
“一碗粥米可救不了他。”玉霖蹙眉。
余恩忙道:“姑娘何意?”
玉霖看了一眼身后的弓兵和洒扫夫,心知不是详解的时候,只轻声道:“此人被囚过,且囚禁时,水米皆断。致命的不是绝食,而是断水。成这般模样,不过三五日而已。”
玉霖刚说完,那人已经在众人眼前断了气。
僧人皆不忍见此景象,纷纷合掌垂目,暗诵《大般若经》。
弓兵在玉霖身后道:“叫你们这些人过来,便是要把这些尸体抬到司衙去。
玉霖脱口问道:“为何?”
“为何?”
弓兵笑骂道:“这是你该问的吗?还不干活!”
洒扫夫们忙拥上,七手八脚地将尸体搬上独轮车,互相帮忙套上拖绳。
玉霖站在人群之中,任凭旁人给她套上拖绳,她肩膀受过伤,稍一扯拽便疼得厉害。
余恩看着便要挎过她的拖绳,“我帮姑娘。”
“不用,这是我自己的营生。”
玉霖说完,用手勒住拖绳,避开伤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