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章 我不服 我不服(第2/3页)

奉明帝死死地盯着玉霖,喉结上下滚动,手指狠捏,杨照月的手臂被抠得生疼。

玉霖看向毛蘅,平声道:“我虽为罪囚,可也是法司出身,我可以替毛卿大人,援引《律》《条》,以论江崇山之刑吗?”

毛蘅绷着脸,冷“哼”了一声,却是默许了玉霖请求。

玉霖回头道:“若要议江崇山之刑,本朝有两案可引,第一案是前年翰林学士陈杏林的梧桐诗案。陈杏林酒醉成诗,写‘城外梧桐已半死’,被镇抚司押入诏狱,以诅咒君父之罪,拷打至死。而与为其鸣冤者,皆做同党、牵连失官者甚众,这些官员,至今仍有半数在监未赦。这是第一案。”

她说完一顿,深吸了一口气,侧头看向班列之内的赵汉元与赵河明。

赵汉元并没有看她,赵河明却隔着数人之身,向她摇了摇头。

玉霖收回目光,抬头迎向奉明帝,再道:“第二案,引自赵刑书所添修的《问刑条例》,奉明二十年,梁京乡试场中,考生行文,未避天子名讳,侮辱圣人,后经查出,此考生和学政官尽皆获罪。考生孟元受绞,家人入官,其姻亲邓氏一族连坐,邓兆同免官,流放陇西,邓兆同之父,原承袭祖上之爵,也因此褫位为庶民,名下田产奴婢尽造册入官。”

这一番话说完,百官的目光渐渐投向了班列之前的赵氏父子。

至此所有人都明白了玉霖的目的,师生一场,她似乎仍恨赵河明入骨,哪怕自己去死,也要牵罪赵氏一族。

奉明帝缓缓地撇开杨照月,虚浮几步,走下御阶,一面走一面唤毛蘅道:“大理寺卿,你怎么说。”

毛蘅拱手道:“回陛下,既有前案,自当引以为例。参之,定江崇山之刑。不过,臣有一言,江崇山之兄,久戍郁州,乃功勋之将,其姊江惠云,也曾随兄守城,诰命在身,望陛下念其兄妹于国之功,宽恩待之。”

奉明帝不置可否,身子却明显一晃,杨照月忙要上前,却被奉明帝反手挡住。

毛蘅直待奉明帝站稳,方续道:“至于江氏亲族……”

谁想毛蘅话未说完,忽听得天子一声冷笑,“赵汉元。”

赵汉元应声抬头,却见奉明帝正阴笑着望向他,哂道:“你这个三朝股肱,今日没想到吧,竟然要因为你姻亲子弟获罪了。”

赵汉元执笏出了班列,他年迈身弱,常年积病,行动迟缓,不过十丈之遥,也挪了很多步,半晌,方行到了毛蘅身侧,下跪道:“臣老迈无能,纵容亲族,犯下滔天之罪,实在惭愧,不敢请恕,唯有一肺腑之言,请奏陛下。”

“说。”

赵汉元缓缓抬起头,“请斗胆请陛下,近前一听。”

奉明帝闻言,立在阶上沉吟一阵,终是抬手,示意毛蘅退下,又撇开杨照月,独自下了最后一阶,行至赵汉元面前。

“说。”

赵汉元半直起腰,“老臣久病,近来常梦及赵妃娘娘……”

“住口!”

奉明帝猛地弯下腰,切齿道:“你给朕住口。”

赵汉元却并未遵旨,轻声道:“臣明白,陛下早就想抄臣的家了,臣不阻拦陛下,只是当年赵妃娘娘亲自送来的那道陛下的手书,臣一直存放于家中。手书乃陛下亲笔,其令旨臣无一不行,其悯臣之意,臣更是永记于心。如今臣家中凡田产钱财,皆为陛下所赐,臣不敢妄求,唯那道手书……”

“赵汉元!”

赵汉元咳笑了一声,却全然不顾奉明帝的怒意,续道:“臣只怕抄家之时手书露出被损,届时,臣虽万死,何以弥补啊。”

赵汉元口中的手书,其实是一道调取郁州番库火药的手令,的确乃奉明帝亲笔。

二十多年前,赵湖灵偶然在自家兄长的书案上看见了那道手令,因此生疑,终是因此,撞破了奉明帝与赵汉元合谋炸毁郁州坝一事。虽赵妃疯后,诸证皆销,但奉明帝却没有想到,赵汉元竟没有将那道手令焚毁,反而将之存留,今日言明,便是要逼他庇护赵家。

奉明帝看玉霖,只觉太阳穴一阵一阵的刺痛。

很显然,这个女人就是要以死换赵家获罪,既已咬死,就绝不会松口。

奉明帝忍住太阳穴上的阵阵刺痛,竭力压平声音道:“江家兄妹有功当赦,至于赵氏父子乃朕之肱骨,也当赦之。”

“我不服。”

不出他所料,这一声依旧来自玉霖。

奉明帝额上青筋暴起,呵道:“简直放肆,来人啊!”

“若是要掌我的嘴,倒不如将我绞舌。”

此言一出,赵河明也顾不得金门之仪了,拨开身前的众官,独自出班道:“小浮,别说了。”

玉霖望向他:“刑书大人不必怜惜我,我就没打算放过你,况且从前狱中我已受尽羞辱,我习惯了想开了,我不会和我自己过不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