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 归故地 好,你把衣服脱了,把胸口露出……
宵禁无人的梁京道上, 透骨龙“一骑绝尘”,奔行过阴森无人的剥皮刑场,迎头撞开了皮场庙的大门。凶神恶煞的土地神提斧举刀, 将一大片森然的鬼影投在玉霖和张药身上。
二人又回到了这里, 面前是神像, 背后是刑场,昔日她晃着一双修长的腿,遍体鳞伤坐在刑场上, 张药转着一张腥臭的抹布,冷漠地立在神像脚下。人群相间, 万声鼎沸,那隔空一对望,张药万箭穿心。
她眼底满是恨和不甘, 而他周身死气相裹。
那一刻,张药绝不会想到,他临时起意找她寻死, 人生竟为此荡开了一笔。
“下马。”
张药翻身下马, 转身朝玉霖伸手, “你要把你身上的夜行衣换掉,这个地方你是找的,你应该给自己留了替换的衣裳吧。”
“嗯。”
玉霖点了点头,借张药之力下了马背,径直朝神像背后走去。
“你冷吗?”张药在玉霖身后问道。
玉霖边走边点头,“有一点。”
“行。”
说话间, 张药已踢正了一口烧纸钱的火盆,燃起火来。
神像的影子随着火光冲上殿顶,神像背后, 玉霖刚脱下夜行衣,正解底衣,忽听张药问道:“你的乳疾好全了吗?”
玉霖一愣,轻声道:“你说什么?”
神像背后的声音沉闷而平静,所说之事虽是女子私隐,却听不出丝毫戏谑或羞辱的意味。
“我看你今夜束了胸。”
玉霖解开底衣系带,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,果有数层白布紧缠,她伸手挑开相系之处,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,“你眼神是好,但也没必要这么好……”
“那也是一种炎症,日常调理为要,若不时紧束,则反复……“
“张药你这人真奇怪。”
玉霖打断张药,张药似乎叹了口气,却也就此闭了嘴。
人声静下来,独剩盆中的火星子,时不时地炸响。
玉霖悄然侧头,恰能看见那玄袍的一角。
此刻男女大防就靠着一尊凶神神像虚隔,玉霖身上的束胸已被她自己抽掉了一大半,火光照着她的皮肤,以及皮肤上无数陈年旧痕,不觉之间,她手脚微僵,汗毛立起,不禁挑高了声音,“这些话,你也能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。我真怀疑,张药你是不是不把我当一个姑娘。”
张药没有回答玉霖,人坐盆边一动不动,玉霖的身子这才稍稍松弛下来。
她转过头,不禁自嘲,与男子相交十年,早练得心定如古寺,为何他人在神像之后,所隔尚有十步,竟能以“束胸“二字,逼玉霖动了三分心念。
玉霖不敢纵容自己杂思,迅速抽掉了剩下的半截裹胸百布,就在身无寸缕之时,神像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。
“玉霖。”
玉霖几乎僵在原地,唯恐应答不及即生变故,忙应下一个:“说”字。
神像之后又是一阵沉默,而即便底衣就在手边,玉霖也一动不敢动。
“你说啊……”玉霖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神像后的人似乎转过了身,衣料与早已脱漆掉皮的神像摩擦,发出一阵窸窣之声。
一阵不知从何来的风,吹得玉霖浑身一颤,就在此时,身后人无端问道:“我从前不信观音在世,因此被神佛尽弃,此生没有一样福德,身上全是报应。当下我欲求恕,欲投身供奉。你觉得,我还来得及吗?”
“常言道,放下屠刀,立地即可成佛……”
“我不想成佛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
“玉霖。”他再度唤出玉霖的姓名,“满身罪名的人,要怎么做,才能和公正无私的司法官在一起?”
玉霖无言以对,而张药的话却还没有说完。
“玉霖,我要怎么做,才能和你在一起。”
又是一阵不知何处来的冷风,吹得玉霖寒颤不止,她忙用双手环抱肩头,垂头道:“你不要来乱我的心神。”说着,手指渐渐抠紧,抓得她自己竟有些疼,“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,你和我在一起,我就要维护你,事事被你掣肘,我不想这样。”
她说完这句话,迅速起身扯过地上的底衣,一把抖开,批挂于身,随即迅速系紧襟带。
“我哪里需要维护?”张药在她背后平静地问道,随之自嘲:“我是一个随时都可以死的人。”
玉霖提簪抬手,撩发挽髻,一面问道:“我为何要和一个随时都可以死的男人在一起?”
说完这句话,玉霖倒是松快,她为自己抓到了张药言语上漏洞,凭他的脑子,他一定会左右互搏,以至思绪绞死。此番对话也就到头了,她要快点把衣裳穿好,继续设她的后计,铺她的后路,然而另她没有想到的是,张药反应之快,似乎言语根本没有过脑,但却说得含义明确,雅俗共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