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 付代价 落花也是死了的花。(第2/3页)

这一番话太长,又雅,张药并没有完全听懂。

似乎是猜到他理解艰难,玉霖又补了一句,“这一次我欠了你。你记住,是我欠了你。”

对于张药而言,有这句话就够了。

“你用饭吧。”

张药点了点头,“我记住了。”

这一刻,玉霖面前那盘剔好的羊腿肉已经冷透了。

玉霖看向那只羊腿骨。

羊虽已死,但这一场精而细的“千刀万剐”,剔肉离骨,还是让玉霖感觉到了尖锐的疼痛。

“你……不作陪吗?”

张药摇了摇头,“我这会儿吃了东西,过一会儿……会很难堪的。”

最后,那一碗腥膻的冷肉还不及被玉霖吃完,李寒舟便带着数十校尉,一脸懵地从神武门上过来。

他一早从张药那里得到的命令是将玉霖带至神武门上候召,护她周全,再有就是,日参散后,替玉霖牵马,送她回家。

这两道下得极其细致,甚至还有额外的提醒,说玉霖毒伤未愈,来往之间,不得疾行。李寒舟正为自己办差得力而暗喜,谁想等至午时过了,却没见玉霖,反而等到陈见云从里面传来的一句口谕,让他把张药押至镇抚司召狱。

李寒舟懵了,但也不敢问,只得携人过来,押解自家的指挥使,今见亭上,玉霖一个人坐在满桌御膳前,一口一口吞咽着碗中肉。张药跪坐在地上,面无表情,见他带人过来,也不说话,只略一点头,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刻。

“指挥使,这……到底怎么回事啊?”

李寒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。

“你疯了吗?”

张药冷声,“口谕圣令,你来问我?”

“不是……”

李寒舟看向玉霖,玉霖却连看也没看他,沉默地吃着那一碗肉。

张药站起身,走到李寒舟面前,“把我带走。”

“是……是是。”

李寒舟连声应着,玉霖忽然问了一句,“我怎么跟阿悯姐姐说啊。”

张药回过头,“你不用说,我的事,她都知道。”

说完又顿了顿,“就算不知道,逼一逼许颂年,也就都有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领完这碗肉的恩,就回家去吧。今儿李寒舟办我这件差,送不了你了,你得自己骑马回去,今日风不小,眼神不好,你路上慢点。”

玉霖梗直脖子,“主家……”

“是张药,不是什么主家了。”

“这不重要……”

“我没事。”

张药愣是没让玉霖说完一句话,“你搬家立户那一日,我一定回来。”

说完这句话,他没在回头,行在李寒舟前面,往前廷的方向去了。

衣袍飞舞,由近及远。

这么一幕,很像某一夜送别,玉霖在沉默的黑幕中,看见了一只蝴蝶。

碗中肉此刻凉得像冰。

最后两三口,咀嚼,吞咽,冷暖自知。

玉霖放下筷子,干呕了一口。

这碗饭,她吃上了,也终于吃完了。

那日以后,张药再也没有回过家。

很奇怪的事,向来关心张药的张悯,竟然真的一句话都没有问过玉霖。

然而玉霖却在家中听到了张悯和许颂年的一次争执。

那一日,张悯站在厨房的门口,手里握着一把切菜的刀,身后的灶台上,煮着猪肝和黄米粥。

许颂年没有穿宫服,周身素得像一介白衣,手搭膝上,静静地靠坐在一口棺材边。

张悯握着刀,低头望着许颂年低垂的头颅,两个人沉默了很久,夕阳半垂,撒得金银满地,灶台里的柴火爆响了一声,接着,忽听张悯道:“别说他不想活了,我也不想活了。”

许颂年不敢说话,狠狠地朝自己的瘸腿上打了一巴掌。

张悯就着只握刀的手,反过手背,抹了一把眼泪。

“我可以不吃内廷的药,我随便找个大夫……”

“没用的。”

“那我能活多久算多久,你把我弟弟还回来!你把张药接回来!”

许颂年抬起头,忽然问了她一句:“你忘了张大人的嘱托,你不管那些人了吗?”

张悯顿时怔住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那些人是谁,若换做平常,玉霖一定想寻根问底,但张药没回来,人在镇抚司,不知道在被怎样对待,她并不能集中精神,抓住每一句要害。

她对大梁最残酷的刑罚,始终还是缺乏想象。

哪怕她一路从推官至刑部侍郎,最后“以身试法”,亲入刑狱,她所历不过三法司的公堂和大狱。《大梁律》虽然严苛,但其中不乏悯囚,恤囚的精神,文人掌司法,背后有儒学之仁义礼教为幕,幕前演绎,无论如何尚有底线。而张药所执掌的镇抚司,不再《梁律》所规之内,那里的私刑,究竟有哪些让人开口的手段,玉霖不得而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