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 白银阵 我唤她玉霖,她就是玉霖。……
“拖走……”
话虽如此说, 张药却根本不敢从玉霖的手中,真正抽拉出自己的衣袖,只能半伸着手臂看向李寒舟:“李寒舟, 过来把她给我拖走。”
李寒舟几乎怀疑, 张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顺便对自己翻了个白眼。
张药低头又扫了一眼玉霖的手指, 压低声音道:“放开我。”
玉霖没有吭声。
张药抿了抿嘴唇,心中暗生无奈。
杜领若说过,他是一个五感具亡, 冰塑一般的人,但他这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脾气。他对谁都一个样子, 该打打,该杀杀,从不为任何人起心动念。
但现下, 他有一点生气。
“你能不能不作死?”他问玉霖。
李寒舟已经走到了玉霖身后,眼见张药的衣袖还被玉霖牵拉着,张药就像给自己下了禁制一样, 一动不动。
张药说的是“拖走”, 可李寒舟分明觉得, 他要真敢上手拖拽,张药当场就能他骂个狗血淋头。
于是,权衡之下,他唤了张药一声:“指挥使……”
张药喉结一动。
不知为何,李寒舟的声音此刻竟然令他感到一丝惶恐。
玉霖仍然靠坐在登闻鼓下,双腿微屈, 脸色苍白,身上的素衣拂地,衣袖随风而摇, 凌乱的发丝笼在她的脸上,却恰好遮住了她受伤后的狼狈。
她很好看。
张药想到这一句话,不禁眉心一跳。
“你放开我。”
他重复将才说过的话,而与这句话一同入脑,却最终没能说出口的却是:“你放过我。”
张药唯恐言语失空,忙连声接道:“陛下面前,我不会抹杀你,放开我,不要再妨碍我去办差。”
“好。”
玉霖要到了她想要的承诺,应声松开了手,“照我昨天夜里,和你说的那样做。”
张药垂下手臂,转身就朝余恩走去,步伐之大,一刻也没有停留。
余恩神魂才定,被镇抚司的两个缇骑架起,连拖带走地送至张药面前。
张药看着他不断发颤的手几乎要捏不稳那张乩语,索性伸手接过,看了一眼自己的丑字,向一旁的刘影怜招了招手,“过来。”随后又看回自己的丑字,问余恩道:“何解?”
余恩却问道:“玉姑娘……人没事了吧。”
张药耳根一热。
“她死不了。”
余恩愧道:“我这些人的罪过,却害了姑娘受苦……”
风在起,张药抬眼,受过刑伤的天机寺僧众两股战战,像一块一块,刚被剐下,悬于人手上,尚在痉挛的肉。
张药一时沉默。
他其实,不太看得明白,这到底是谁的罪过,或者换句话说,到底杀了谁,才能了结这些人苦痛。
他想回家问问玉霖,但在这之前,他要把他的差事办完。
“你也死不了。”
张药垂手,一把抖开乩语,展在余恩面前,“解给刘氏女听。”
余恩的目光这才落向乩语上,深吸了一口气:“刘姑娘扶乩,所为寻物。这一句‘菩提根下偶生因’,说的是,此物为姑娘偶然失落,如今近在,不可远去。后一句,寒冰雪壤暗结精,其意则浅浮于文上,意指寒所。”
“近地寒所?”张药了无情绪地发问。
“是……”
余恩此时,已经完全明白了玉霖搭救天机寺僧众的方法。
她把这个要命的北镇抚司指挥使,带到他面前。借刘氏女求他扶乩寻物一事,当着梁京城百姓的面,给了他一个真话假说的口子。且余恩明白这道口子,一旦在张药和梁京众人面前打开,不论是谁,都无法私自将它封死。
因此,那暗处之人不得不明知是下策,也要对他使出“灭口”的手段。
而这灭口的行径,也让余恩确信,他和天机寺众僧,是真的得救了。
“刘姑娘。”
余恩看向刘影怜:“我记得,姑娘是何户书的女儿,户书大人在时,曾租借天机寺菩提塔下一地窖,为藏冰之所。近处寒所,也是姑娘有缘之地,姑娘可往一探。”
一席话说完,原本被冲散的人群重新聚拢,日渐偏西。
赵河明沉默地立在登闻鼓的鼓影中。
张药独自行至赵河明身前,“天机寺的这些人,刑书可以带回刑部狱了。”
赵河明笑了笑:“小浮不是不肯让刑部将这些人带走吗?”
“谁是小浮?”
张药不答反问。
赵河明垂头笑了笑,不与张药交目。
“张指挥使……”
“她没有名字吗?
赵河明温声道:“从前旧称,一时……”
“刑书的从前旧事,与我何干?”
张药再度打断赵河明:“她如今是朝廷遣放我宅中的官婢,我唤她玉霖,她就是玉霖。”
赵河明看着地面点了点头,改换了称谓“所以,张指挥使要做玉霖的主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