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(第2/4页)
“战场杀敌,天经地义,难道这也是梁王的过错?”楚常欢拧眉,语调骤然变得冷肃,“尔等久居河西,野利良褀之名声人尽皆知,莫非你以为梁王不取其子性命,他便会放弃南攻的机会?”
见掌柜不语,楚常欢又道,“我朝与大夏交战已有百年之久,西北从未有过安宁之日,如今将士们竭力守护兰州,旨在阻止蛮夷攻破河西入主中原!眼下你我皆困于城内,纵想逃亡也无路可去,一旦出了城门,必将被夏军的铁蹄踏成肉泥,尸骨无存。梁王英勇,相信他定能解决兰州的困境,护众人平安!”
遽然,人群中有质疑声传来:“你是梁王身边的人,自然要替梁王说话,他若有本事,又何至于被人打成丧家之犬?”
“是啊是啊,我们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,早死晚死都得死,反正兰州城目下的困境,与梁王脱不了干系!”
“夏军全靠火油攻击,也不晓得什么时候烧进城里来!那些个将军王爷侯爷之流都无法破局,我等平头老板姓又能如何!只怕弃城而逃之际,他们比兔子跑得还快!”
“甭说什么粮草短缺了,有粮草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打赢天都王。”
“朝廷援军迟迟不到,咱们兰州只怕早已成了江山弃子!”
这些纷乱的议论和质疑犹如滔滔江水灌入楚常欢的耳内,令他失望至极。
——天下将乱,其人尚利。
尚利,则攘夺之风盛行。
果然啊,民心溃散,天下大乱。
眼见这些人要将怒气撒到楚常欢身上了,姜芜立马拉住他的手往人群外走去,可这时,楚常欢竟止了步,挣脱姜芜的桎梏,咬牙道:“本以为危难当前,兰州上下能同仇敌忾、共御外敌,起料这四方城最先困住的竟是人心!
“河西的风沙之下埋葬的从来都不是孬种,而是忠骨烈魂。只要城门不破,梁王和嘉义侯便会一直坚守——直到弹尽粮绝。”
说罢,楚常欢从姜芜手里取过钱袋,轻轻放在案上,目光凝向米行掌柜,冷声道:“四十五石米,四十五石面,烦请掌柜派人将其送往驻军府,可莫要缺斤短两。”
喧嚷的人群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沉静,楚常欢和姜芜离开时,众人不自禁地避让开来,方才还对梁王冷嘲热讽的那几名百姓,此刻竟露出了羞愧之色。
楚常欢回到府上时,梁誉已经离开了,他唤来驻军府的管事,令他将府上的余粮拨出六成,与米行所购之米面一起交给执掌河西仓谷事的葛大人。
兰州粮仓储备的粮食所剩无几,康知州早已尽数拨发给军营了,在得知今日之事后,他便将自家及衙署的存粮也分出了几成,一并送了过去。
约莫过了一炷香,陈记米行的伙计拉来十车粮食,梁安将此事汇报于楚常欢,楚常欢听闻后愣怔了片刻,道:“九十石米面如何也装不满十车,可是看错了?”
梁安道:“没有看错,属下亲自查验过,的确是整整十车。”
楚常欢当即行出府邸,却见府门外围满了百姓,每人手里或提着竹篮、或拧着布袋,均盛有粮食,更有甚者抗了几块现宰的牛羊肉,目光殷切地望向石阶上的俊秀男子。
楚常欢心念一动,似乎意识到了什么。
正这时,一名肩宽体胖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,向他拱了拱手,含笑道:“在下方才出言不逊、多有得罪,还请郎君见谅。”
说话此人正是陈记米行的掌柜,他指了指身后这些驼满粮食的牛车,道,“郎君说得没错,眼下正逢兰州存亡之际,吾等既为兰州的百姓,焉能在蛮夷入侵时坐视不理?郎君给的那些钱足够买好些粮食了,余下的就当是在下略尽绵力,让将士们少饿几顿肚子。”
“没错!天都王歹毒至极,绝不能让他攻破兰州!”
“俺家缸里的面所剩无几,俺媳妇儿让俺舀了两碗送过来,好歹能蒸几个馍。”
“俺家还有一个七十岁的老母,她没了牙,嚼不动苞米,俺便将这些苞米全部孝敬给军爷。”
“俺也有俺也有!”
“俺也带了些白面!”
瞧着眼前这些争相送粮的百姓,楚常欢的双眼蓦地一热,心间也泛出了些许酸意。
他对梁安道:“速速取麻袋来。”说罢对府门前的百姓们拱手,深深一揖,“楚某代王爷及河西的数万将士们谢过各位乡亲父老!”
未几,梁安取来几只麻袋,百姓们陆续将手中所提之米面分别倒入袋中,渐渐的,闻讯而来的百姓们愈来愈多,临近天黑时,竟募筹了数十袋大米和白面,加之从驻军府及康大人分拨所得,足够邺军支撑好几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