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去旧纳新(第4/5页)
紧接着又说:“我记得有个同学就在那家,看到过他在朋友圈发的照片,一顿饭好几种不同颜色的糊糊,就算是菜了,用来拌饭或者蘸饼……”
同情到一半,转而羡慕:“但是人家网好啊,可以看吃播下饭。”
陆菲在那儿幸灾乐祸,雷丽也跟着笑出来,她其实并没什么特别的想法,只是觉得这样挺好。
否则两人离了婚,还在一家公司,虽说工作性质摆在那里,不至于抬头不见低头见,但也还是有不少双方都认识的同事,各种开会、尾牙之类的,也总有避不开见面的时候。
雷丽挺感谢罗杰让开这一步,也算是一别两宽了。
网约车开到小区外面,两人下车回家,晚饭都喝了酒,早早洗漱睡下。
但陆菲躺到床上,却不知为什么辗转了很久,一点睡意都没有。
就这么一直到深夜,她索性不睡了,伸手开了灯,又从床上下来,打开旁边的壁橱,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。
启开盒盖,露出其中黑色天鹅绒的衬里,以及那上面放着的那台六分仪,黄铜材质,古色古香。
她在灯下看了它一会儿,将它取出,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。
但这是个密集的居民区,从窗口望出去,是对面楼栋的人家,灯光星星点点,根本不可能看到地平线。
她转头望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,已经是午夜了,却还是忽然下了决心,即刻脱掉睡衣,换套上卫衣卫裤羽绒服,把六分仪装回盒子里,整个塞进书包,然后轻手轻脚出了门。
下楼,出小区,她在路边骑上一辆共享单车,一路往海边去。
就这样一直骑到城市边缘的堤顶路上,冬夜的风已经把她的脸和手吹得冰凉。
她下了车,站在路边,朝海上眺望。天是黑的,海也是黑的,只有风和浪的声音证明它们的存在。远处微弱的路灯的光照亮一小片泥沙冲刷出来的滩涂,上面长满野草,显得开阔而荒凉。
她把书包放到地上,拉开拉链,打开木盒,拿出六分仪,举到眼前,重复那熟悉的步骤。
先找到一颗星星。
她运气挺好,这是一个晴朗的冬夜,虽然有城市的灯光干扰,但木星清晰可见。
再找到地平线。
海上没什么夜雾,能见度可以。
唯一的困难大概就是她的手,被风吹得有点僵,颤颤巍巍地调焦,好不容易才让木星留在视野中心,慢慢与地平线相切。
为了减少误差,她如是重复了两次,然后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观测时间和六分仪的读数,再打开天文年历,开始计算纬度。
正在那儿算着,一辆警车开过来,靠到路边。
车上的警察降下车窗,朝她喊话:“小姑娘干嘛呢?”
陆菲转身,还没来得及回答,他们看到她手里的六分仪,只当是照相机,已经松了口气,说:“这时候还在拍照啊?”
陆菲也才反应过来,人家大概以为她要跳海吧。
警察还在问:“这么晚了还能拍到啥?”
陆菲笑说:“是没什么好拍的,我这就回去了。”
警察看她没什么不对劲的,说:“那你赶紧走,注意安全啊。”
陆菲道了声谢,站在原地把纬度算完,跟手机上的GPS数据比对了一下,才又装起六分仪,背上书包,蹬上自行车走了。
是准的。
迎着风,在夜色里骑车回家的一路上,她都在想,是准的。
有些东西只要你认认真真,操作对了,它就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,永远这么可靠。
比如磁罗经,比如六分仪。
但就是这么一条最最普通的客观事实,却不知道为什么,让她忽然有点想哭。
好在已经是半夜了,她在这条城市边缘的路上没再遇到任何人,尽可以让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,只要她自己不怕冷就行,还有时不时吸下鼻子,或者拉起帽衫的领口,把太多的泪水擦掉,以免影响视线。
就这样,她在这个静静的夜里,静静地哭了一场。
等到第二天睡醒也就好了,她照旧起床洗漱,吃早饭,收拾房间,然后把那台六分仪连同原盒,装了个纸箱,仔细打包之后,发快递寄去香港,收货地址就是金钟道上那家酒店。
不知算不算去旧纳新,也就是快递发出去的同一天,她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。
船员管理部负责派船的主管问她:“你跟张总提过要转科考岗?”
陆菲说:“对啊。”
对面又问:“还想去吗?”
陆菲说:“想啊。”
主管说:“现在有条去南海的船,二副的岗临时空缺,对你来说,等于要从比较低的位置做起。但好处是船上有专门的DP操作员,你要是愿意上,可以算DP跟船实习的时间。而且这一个航次刚好差不多两个月,等到跑完,你DP初级操作证就有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