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0章 酒醒 卫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,“不去……
云宜的声音泛着哽咽, 话没说完就低头抹起了眼泪。
恒泽看着姐姐拼尽力气才挤出的那一滴泪,抿唇别开了眼睛。
楚元煜抬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,心下一声哀叹, 温声道:“云宜别怕, 父皇和你母后……就是稍有几句争吵, 父皇进去哄哄她, 一会儿就没事了。”
语毕他直起身, 侧首吩咐张为礼:“让乳母们带皇子公主去太妃那里。”
张为礼刚要应,云宜脆生生道:“儿臣不去!”
楚元煜无计可施, 只得退了一步:“晚膳时再回来。”
“好吧……”云宜眼圈红红地低下头,福了福身, 带着恒泽一并回到厢房去找乳母。
楚元煜看着他们,连连摇头, 定了定神, 方又往殿中去。
才步入外殿,他就听醉话依稀从寝殿里传来。不由心思转动,加快脚步行至寝殿殿门, 却在门口屏风后停了脚步。
卫湘呜呜咽咽地哭着:“他不信我……琼芳,他不信我!这么多年的情分,还不敌莲充华几句挑拨!”
透过屏风折叠处的缝隙, 楚元煜看到卫湘坐在床头,但自己醉得坐不住,半个身子都伏在琼芳怀里。
琼芳满面愁容,哀叹道:“莲充华以身入局,便是满口胡言也多了三分可信……您不能再喝了,何故为了这等小人伤了自己的身!”
楚元煜因这话目光一挪,就见床头的矮几上还放着酒碗, 旁边的地上搁着酒坛。
卫湘含含混混地又说:“琼芳,你说……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?”
琼芳面色一惊,忙道:“奴婢没读过什么书,只知一句‘好死不过赖活着’。娘娘别胡思乱想了,便是有天大的事,也得先活下去。”
“不……不对!”卫湘疲惫地摇着头,“你说得不对。”说着她皱了皱眉,向后一歪,倒到床上,“哈哈”发出两声干笑,笑音凄怆悲凉,“你不懂,我……我生来就是没人爱的。父亲……我从来……从来不知道他是谁,母亲也早早撒手人寰。就连露姐姐,也丢下我走了。”
“活到十六岁,我遇见陛下,我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啊……这么多年,我只想陪着他。可他……呜呜呜……”她哭起来,又掺上两声笑音,“哈哈……他不信我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!我娘死的时候怎么不带我走,让我少受些苦!”
“娘娘……”琼芳手忙脚乱地想给她盖被子,她忽又猛地撑起身。
也不知哪来的力气,竟一下子站了起来。琼芳大惊失色,赶紧丢下锦被扶她,她歪歪倒倒地道:“琼芳,你跟我去……我去亲手杀了容承渊!陛下就信我了!”
“娘娘!”琼芳吓得跪地挡住她。
楚元煜眼中一阵恍惚,那一瞬里他在想,若她真去杀了容承渊,他就真信她了。
接着却听琼芳哭着哀求道:“娘娘,您冷静些!现下可不能动掌印啊!”
卫湘身形顿住,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一双醉眼无神地盯着她。怔忪两息,也没同她争,一把奋力将她推开。
这一推,卫湘脚下不稳,又跌回床上去。她气力不支地就势歪倒,口中迷迷糊糊地冷笑:“好个莲充华,手……手伸到我这里来了!我已成了这样,你还、还帮她害我呢。”边说边已闭了眼,看似要睡,却胡乱扯过枕头又哭了,口中反反复复地重复着“没人爱我”那些话。
“奴婢不敢!”琼芳显然也很委屈,磕了个头,膝行上前,伏在床边苦口婆心地道,“奴婢侍奉娘娘绝无二心!只是娘娘想一想……若此事容承渊死了,是合了谁的心意?且不说陛下是会因此信了娘娘,还是反会觉得娘娘杀人灭口。就算陛下真因此信了娘娘,掌印的死是遮不住的,事情传出宫门又当如何!”
卫湘从呜咽的哭声中发出一声冷笑:“人都死了,还要如何!”
琼芳摇头道:“现下局面看似难看,实则却都是莲充华的一家之言,可若掌印死了就都不一样了。别管是娘娘还是陛下的旨,看着都活像真有那种事,所以娘娘要灭口、陛下亦容不得他,这才连他多年侍奉圣驾的功劳苦劳都不顾,必要除之而后快。”
“娘娘,宫门之外众口铄金,您便是不顾自己的死活,也为陛下的圣誉想想啊!”
最后这句话让卫湘蓦地安静下来,似是“陛下的圣誉”这几个字一下掐住了她的咽喉。
琼芳见她有所动摇,忙趁热打铁:“娘娘,您若只想赴死,奴婢不敢多说什么,只得劝您想开些。但您若想破莲充华的计,求您千万顾全大局!这种嘴皮子一碰的栽赃,您与陛下当真了旁人才会当真。若您与陛下都不计较,旁人瞧着自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,反倒议论不起劲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