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6章 银竹 “原也不觉得,但适才想到从前的……
这一觉睡到清晨, 卫湘精神好了许多。
乳母们将两个孩子抱来给她瞧,卫湘靠着软枕坐在床上,先接过了早些降生的公主, 虽还黑不溜秋的, 身子却瞧着健壮。
照料公主的乳母郭氏笑道:“公主身子康健, 现下瞧着黑, 小孩子生下来大多这样, 过些时日便转白了。”
卫湘点点头,又看向另一名乳母抱着的皇子。
乳母刘氏赶紧上前, 小心地托着孩子,俯身给卫湘看。
卫湘一眼就瞧出着孩子虚弱得紧, 整个瞧着比姐姐瘦弱一圈,虽都迷迷糊糊睡着, 五官却透出一股无力, 她不由皱眉:“御医怎么说?”
刘氏所言和积霖昨夜所禀别无二致:“御医说身子确是虚些,但好生将养,想也无妨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卫湘点点头, “本宫元气大伤,也需安养,这些日子, 公主皇子你们便多尽心。”
乳母们忙道:“娘娘放心,奴婢们定当竭尽全力!”
卫湘睇了眼琼芳,琼芳侧首吩咐身边新拨来的小宦官:“乳母们抱着孩子,你们把赏赐送到屋里去,妥善放好,别让她们费神。”
小宦官应了声“诺”,乳母们谢了恩, 卫湘就让她们退下了。
等乳母们退出寝殿,卫湘又让琼芳去赏了临照宫上下的宫人,赏银皆是惯例的两倍。另给丽贵姬与康福公主皆备了一份厚礼,都是罗刹国送来的东西,这便是在大偃宫中也算稀罕物件。
然后她便让人带了银竹过来。银竹自昨日事发就被关在后头的柴房里,容承渊虽只在审问时动了板子,银竹也总归受了伤,又因心绪不宁,半日一夜里不知哭了多少次,被带进殿时蓬头垢面,虚弱不堪。
押她进来的宦官们也不知卫湘有什么打算,态度自是不会客气的,将人押至床边便狠狠一推。银竹跌跪下去,扯动了伤处,痛得冷汗涟涟,却也不敢耽搁,浑身战栗着叩首:“睿妃娘娘……娘娘饶命!”
卫湘递了个眼色屏退那两名宦官,安坐在床上看着她:“谆太妃与陛下紧张本宫这一胎,御医们都慎之又慎,你胆子倒大,敢往本宫的参汤里添东西。”
银竹悔恨不已,跪伏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,只一味地哭着磕头。
卫湘虽不欲处置银竹,看她这样也烦,便锁眉先示意琼芳扶她起了身。琼芳本扶起她就想退开,但见她自己站不稳,只得一直扶着。
卫湘正了正色,打量着银竹,道:“咱们临照宫的宫人,便是在整个皇宫里也该算过得舒坦的了,份例从来不短你们,赏钱给的也多。你按理也当是衣食无忧的,何须如此铤而走险?”
银竹听她问起这些,屈膝就又要跪,琼芳硬扶住了她,她泪眼婆娑道:“奴婢……奴婢承蒙娘娘恩典,是不缺银子。可奴婢的父亲……进士及第已有二十余载,仍未能入仕,只是候补。奴婢家在江南富庶之地,有钱、有关系的太多,书读得好的更不在少数,父亲这候补实在不知要等到何时去……”
她说到此处便不敢再往下说,下意识地去看卫湘的脸色,却见卫湘笑起来:“哦,所以你就想着,此招虽险但若成了便是大功,你到时就可来本宫面前邀功,好让陛下赏你父亲个官做?”
银竹连连摇头,泪如雨下:“奴婢不敢求这样的恩典!只是……只是父亲这些年郁郁不得志,脾气也愈发地差,若再喝些酒,便会对娘拳打脚踢。原本……原本家里还有个弟弟可护着娘,可如今弟弟入了学塾读书,一旬里只回家两日。奴婢只想让……只想在宫里混出头,好震慑父亲,让他不敢对娘动手……”
卫湘微微一怔,倒有些意外。
在听到这话之前,她只一心揣摩着如何做那打动银竹的“伯乐”,如何演得真一些。现下听到这话,她倒不必演了。
她笑了笑:“你倒是个有孝心的。”
银竹辨不清这话是不是嘲讽,僵了僵,猛地挣开琼芳,又跪下去:“娘娘,奴婢绝无害您的心思……奴婢也盼您能平安生产,所以那药……那药……”她说不下去了。再如何有道理,那药添进去便已是她的死罪。
卫湘衔着笑:“罢了,你这事虽办得糊涂,却有孝心也有忠心。本宫并不怨你,只是这事的道理还需与你说个明白——你可知道自己让人算计了?”
银竹怔怔道:“听……听掌印提了一句,未干细问。”
“也无怪你中计,布局之人是有本事的,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话送进你的耳朵,你却连他是谁都不记得。”卫湘轻笑一声,“可说到底,你会中计也是自己太急了,因而轻易便被利益蒙了双眼,瞧不见弊端——你也不想想,这事若成了自然是好,可若不成,天子震怒彻查下去,慢说一个你,你的娘和弟弟难道能逃过一劫?再者说,行医是多精细的功夫,便是几十载的老大夫也还有失手的时候,你倒好,听了几句话便敢开方子了,难不成太医院里没日没夜钻研医术的太医们竟都是傻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