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除夕 “这是金丝蜜枣花生酪与赤豆栗子……

翌日天明, 楚元煜醒得早了些。见卫湘还睡着,宫人们才要上前侍奉就被他挥手摒了出去。他轻手轻脚地披上件衣服,便出了门, 穿过堂屋,去了与卧房相对的书房。

昨夜的事他本不在意,抑或也可以说, 对这些后宫争端他原都不大在意。在他看来,这不过是后宫女人闲得无趣, 便会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惹出纷争,多是哄一哄便罢了;若是惹到昨夜那样大动干戈的程度, 就杀一儆百, 再有不安分的, 见了好事者的下场也自会安分下来。

可现下想到卫湘流下的泪, 他心有不忍。

他想让她安心, 想让她不必在与他相伴时担惊受怕, 便愿意费心做些安排。于是待到卫湘起床时, 圣驾虽已走了, 她却听琼芳禀道:“陛下晨起吩咐说,瑶池苑的一应宫人都须严查一遍, 由容掌印亲自办。”

卫湘才刚起床, 本还昏昏沉沉的, 一听这话直接清醒了。

这话于她而言可谓“双喜临门”。一则意味着皇帝对她用了些心, 这番吩咐虽看起来似乎与昨夜之事全无干系,实则很掐要害——如昨晚那样的事, 倘若她身边的人不可靠,里通外敌,她恐怕真的会有理说不清, 而若身边之人都是可靠的,便是她这里送出去的东西中真有什么,疑点也被挡在了外头,仅凭告状者的一张嘴不足以扭转是非。

二则是,他既将此事交给容承渊去办,可见是真的信了她与容承渊并无干系,因而也不曾想过她宫里的人本身就是容承渊一一过目的。

再深想一步,这般吩咐或许还意味着他虽对容承渊有所不满,但信任并未减少,否则大可换个人来办这差事。

……这对卫湘而言,也不失为另一个好消息。因为她与容承渊已是板上钉钉的盟友,若容承渊地位不稳、甚至可能要被换掉,她现下的处境便有些滑稽了。

卫湘于是心情大好,连早膳都吃了些。早膳后才刚命人将残羹剩饭撤下,傅成就来禀话说:“凝姬娘子来了。”

凝姬此前从不曾来瑶池苑走动,卫湘闻言不由一怔,还是马上命人将凝姬请进了屋。待见过礼,二人一并往茶榻处落座,凝姬端详着她,见她眉目间犹有倦色,不免叹息:“唉……你胆子也太大了。便是要除褚氏,也不该这样铤而走险。”说着不禁连连摇头。

卫湘听得心惊,并非凝姬所言的可能令她后怕,而是她未曾料到凝姬会来与她说起这些。昨夜凝姬帮她之时,她只当凝姬是信她清白而已,现下看来,凝姬却是什么都清楚。

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凝姬:“姐姐不喜这些阴谋暗算……不怪我害褚氏么?”

凝姬好笑地看她一眼:“我是不喜这些阴谋暗算,可我又不是个菩萨,这宫里也容不下菩萨。若是你蓄意谋害褚氏在先,我自要疏远你的,可如今是褚氏动手在先,既动了手,便也没有就此收手的道理,你与她必要拼个你死我活,我又何须与你计较这些?”

卫湘在她的话中安心下来,凝姬的笑容淡去几分,苦口婆心地劝她:“下次切不可如此了。你当明白,这宫里头,吃食上的东西最易出事。花汁是从你这儿端出去的,褚氏与木莲只是信了你的话便罢了,若她们多个心眼……为求稳妥往里添些什么,你又如何说得清楚?”

卫湘抿唇,轻轻道:“我也怕这个,所以反复木莲说了那药会让褚氏虚不受补,还拿了方子给她看,才让她尽信。”

凝姬一叹:“总归这回有惊无险,也就罢了。我只盼你多留些意,总归不能为了这些事把自己搭进去。”

卫湘点点头:“多谢姐姐关照。”

这句谢是真心实意的,在姜玉露走后,她就再没指望宫里能有人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忧,凝姬之言让她心生暖意。不过感动归感动,她并不打算因为这份感动就将自己的谋划与凝姬和盘托出。

……因为在这场谋划里,还有一个看起来最不打紧的姜寒朔。

无论凝姬还是姜寒朔自己,大抵都只认为她与姜寒朔乃是“同谋”,唯她知道不是——或也可说,自此之后自然是了,但在昨夜那一场戏里还不是。

在那场戏里,褚氏与姜寒朔并没什么分别,都是被她算计的人。

因为,她早在姜玉露死后不久就将她的死因散播去了太医院,姜寒朔却直到腊月才来见她。这之中隔了三两个月,便是按她得封来算也已有月余。她又一直在明面上,无论是宫女还是嫔妃,姜寒朔若想来见她,都从来不是难事。

是以他耽搁了这样久,无外乎只有一个缘故,那就是他这个人并没有太多胆识。

因而他瞻前顾后、畏首畏尾,最后虽还是因放不下姜玉露来到了她的面前,她却不得不多一份小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