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部 毫不冲突(第117/174页)
“什么,没有,我没说那桥会塌,”联合钢铁公司的冶金总工程师在一次电视节目里说道,“我根本就没那么说,我只是说如果我有小孩的话,绝不允许他们去坐头一趟经过大桥的火车。不过,这仅仅是我个人的选择,我就是太喜欢孩子了。”
“我没说过里尔登·塔格特的设计会垮,”伯川·斯库德在《未来》杂志的文章中写道,“也许会,也许不会,这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:这两个极度放纵自己而又傲慢、自私、贪婪的人,显然一直就缺乏大众意识,为了防范他们,社会又有什么样的保障措施呢?他们两个狂妄地想要证明自己,而去对抗绝大多数著名专家的意见,显然也会置他们手下人的生命于不顾。这是否应该被社会所允许?如果它一旦塌了,再采取预防措施是不是就太晚了呢?这不就像是马都跑光了才去锁上马场的大门吗?本专栏一直认为,对某些马,就应该用社会的规范进行管束和制约。”
一个自称为“无私公民委员会”的团体征集了签名,请求政府专家在通车之前,对约翰·高尔特铁路进行为期一年的勘察。这个请愿声称,所有的签名者除了怀着“公民的责任感”,再无其他动机。最先签名的是巴夫·尤班克和莫特·里迪。所有的报纸都对这次请愿做了大篇幅的报道和评论,使它备受尊崇,因为它来自于无私的人们。
报纸对于约翰·高尔特铁路建设的进展却只字不提,没有派任何记者到现场去看,五年前,一位知名的编辑就道出了新闻界的总体原则。“没有客观的事实,”他这样说道,“所有关于事实的报道都只是某些人的看法而已,因此,对事实进行描述毫无用处。”
一些商人觉得或许应该考虑一下里尔登合金的商业价值,他们就这个问题进行了统计调查,既没有雇冶金专家来检验样品,也没有请工程人员实地考察,而是进行了民意测验,要求一万名经过严格筛选、确实代表了各类群体的人回答这样一个问题:“你会不会乘坐约翰·高尔特铁路线的火车?”压倒多数的回答是:“不,绝不!”
在公开的场合里没有为里尔登辩护的声音,也没人把塔格特公司的股票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上涨当回事。有人在进行观察,并小心翼翼地操作着。莫文先生以他妹妹的名义买了塔格特股票;本·尼利是用他表亲的名字;保罗·拉尔金则是用了化名。“我不相信那些一直在升温的争议事件。”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说。
“哦,不错,施工当然是在按进度推进,”詹姆斯·塔格特耸着肩膀对他的董事会成员们说道,“是的,你们完全可以放心,我那亲爱的妹妹恰恰不是个一般人,而是一台内燃机,因此,她获得成功是毫无疑问的。”
当詹姆斯·塔格特听说部分大桥的桁梁出现断裂倒塌,三个工人因此丧命时,他跳起脚来,跑到秘书的办公室,命令他给科罗拉多打电话。他在一旁等待的时候,身体倚着秘书的办公桌,似乎在寻求着什么保护;他的眼神惶恐不安,但嘴巴却突然笑一样地咧开,说道:“我现在就想看看里尔登是什么表情。”当听到这传闻只是谣言时,他长叹一声,“感谢上帝!”但声音中却流露出了一丝失望。
“哦,是吗!”菲利普·里尔登听到同样的传言时,对他的朋友们说,“也许他也有失败的时候,也许我那伟大的哥哥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么伟大。”
“亲爱的,”莉莉安·里尔登对丈夫说,“我昨天在吃午茶的时候可替你说话了,那些女人们说达格妮·塔格特是你的情妇……哦,天啊,别那么看着我行不行!我知道这很荒唐,就狠狠地教训了她们一顿。那些混账娘们就是不能想象,为什么一个女人能够为了你的合金而跟所有的人都翻脸。当然了,我对这点很清楚。我知道那个塔格特家的女人根本就没有性能力,她才不把你当回事呢——再说了,亲爱的,我知道你是没这个胆子,但假如你真想干那事的话,你也不会去找一个穿得那么古板的机器,你想要的是那些金发、有女人味儿的姑娘——噢,不过亨利,我只是在开玩笑!——别那么看着我行不行!”
“达格妮,”詹姆斯·塔格特惨兮兮地说道,“咱们究竟会怎么样?塔格特公司越来越不被看好了。”
达格妮笑了起来,她不仅是此时很开心,快乐的情绪在她的心中像源源不断的暗流,随时可以溢出来。她是那么爱笑,轻松地张大了嘴笑着,洁白的牙齿在她被太阳晒焦的脸庞映衬下更加醒目。野外的生活令她的眼神更加深邃。他发现她最近几次回纽约时,瞧着他的样子,仿佛是已经对他视而不见了。